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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性法师语录

浮生若梦杳无痕 花开花落还自了


浮生若梦杳无痕
花开花落还自了




——纪念白光上人示寂三周年


门下生  宗  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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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浮生若梦杳无痕,花开花落还自了”。这是白光上人1973年国庆节所写古风长诗《自嘲诗》中的两句,期间上人仍在陕西咸阳马兰农场劳动改造。在这首长诗的后面,附有一段小记:“余五零年离家,没迹袈裟之下。数十年尝尽人生的辛酸苦辣,方始回头是岸,便觉阳春温暖,非同(从)外得,自作自受,与人何关?写自嘲诗一章,以遣惭愧。”从诗末小记的文字及诗文的内容中,可以感受到他当时的心境。他于1950年离家后,便与家中亲人中断了联系,家人既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也不知道他已经舍俗出家。数十年来,他辗转湖南、广东、陕西,人生经历了不同寻常的变化,从公职人员到出家,从受戒到住茅蓬,从禅和子到劳动改造对象,身份的跨度之大,角色的曲折转换,对一个常人来讲,是极大的考验和磨炼。从上人的文字看来,他已经释怀所谓的不公正遭遇,没有了怨天尤人的情绪,甚至有“阳春温暖”一身轻的感受,自己能坦然处之,这既是上人的人生感言,也是他对佛法道理的切身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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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读到这两句诗的时候,觉得这正是上人内心的真情告白。他一生在面对各种顺逆因缘时,皆能体现出泰然自若的修养和境界。在亲近上人的过程中,每当同他闲聊时,总会想要了解一些关于他在劳动改造过程中的情况,但每次只要谈到这一话题,他总是淡然一笑,没有苦难般的诉说,更多的是认为自己的业因所致,自然应该承担这些业果,有的是坦然,没有一丝的怨恨和纠缠。每当有人称赞上人的道德、学问、修养时,他立即会真诚的用一句“惭愧!惭愧!”来回应,没有欣喜,也没有傲气,只有一脸的平和。因为上人在人生的磨砺中,已经看穿了人心,已经悟透了人事,真有“浮生若梦杳无痕”的深刻体悟。天底下的事,世事因缘聚合,业果显现,往互循环,不都是“花开花落还自了”吗?上人不仅仅是这样认知的,在他的后半生,更是以这样的态度来随缘应世的。


亲近上人二十余年来,最大的感受是,他从不夸夸其谈,不讲空洞的大道理,更不会以长者自居,都是在日常生活中细微处给予提醒,并且总是以身作则,尽心做事,诚意待人。上人在六十余年的出家生涯中,总是坚守朴素简洁、不尚浮华的律仪生活,总是关心青年成长、培养后进的人才大计,总是保持苛刻律己、宽以待人的人生修养。上人终其一生,以道德文章、精严修持赢得佛教界同仁,特别是青年僧伽的尊重和爱戴,是在平凡和朴实中透露着超尘脱俗气质的高僧大德。


上人履略


上人于1926年10月(身份证上误写为1929年4月),生于四川新津县方兴镇,俗姓胡,名季林。父讳志忠,母高氏。兄弟姊妹共八人,上人行二,上有一兄长,下有三个弟弟、三个妹妹,上人与兄长同母,弟妹皆为继母所出。

三岁时,生母高氏病逝。由于伯父没有子嗣,由祖父冬文公提议,过继给伯父为嗣,继承祖业。不久后,伯父伯母相继病故,依祖父母抚育,继母张氏视同己出,相处融洽,感情深厚。祖父用其伯父留下的遗产,供他上学读书。在祖父的督导下,开始练习书法,广临碑帖,隶楷行草皆有涉猎。少时受祖父影响,经常去新津观音寺烧香礼佛,敬奉观世音菩萨,持诵白衣大士神咒。闲暇时,还会带上弟弟去观音寺游览上香。1936年,祖父病故。少年时代,先在新津城厢小学学习,因当时家里在新津开有纸货铺,他就住在商铺就近上学。小学毕业后,升入新津中学上学。十六岁时考入青城山荫唐中学高中部学习,成绩优异。荫唐中学全称成都私立荫唐中学,原名成都瀛寰中学,由黄埔军校学生、时任国民党某部师长的叶荫堂和好友一起创办。1937年抗战爆发,成都瀛寰中学从成都中央军校对面的苦竹林街迁移至青城山下的长生宫,校长叶价人为了纪念父亲叶荫堂,将校名改为成都私立荫唐中学。荫唐中学早期开有国文、历史、英语、地理、体育、音乐等课程。1942年后,课程增加了动物、植物、生理卫生、化学、物理、三角、几何、代数等,学校的理化实验仪器设备,超过了当时的公立学校,且实行军事化管理。这期间,上人正是在荫唐中学求学,从荫唐中学的课程内容来看,可以知道他的学养非常深厚。1945年高中毕业时,家中经济出现拮据,于是选择考入川大中文系工读生,继续一边学习,一边在银行工作,为家里减轻了不少经济负担。在川大中文系学习期间,主要学习文字学专业,时王国维先生弟子徐中舒教授在校授课,启发了他对文史知识的爱好,期间博览群书,收获良多,同时对甲骨文颇有兴趣,开始练习篆书,直到晚年回忆起在川大学习的经历,仍然对徐中舒先生钦佩有嘉。1947年,父亲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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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在成都陕西街刘文彩公馆开设的私人银行工作,后至新津县政府财政科上班,属公职人员序列。1950年减租退押时,继母面临巨大的压力,护亲报恩心切,动用财政科的公款公票,替继母交清退押款额,解厄于危难之中,后独自一人离家,出三峡,过长江,悄然离乡。

1950年秋,游离至湖南衡山。巧遇在祝融峰旁狮子岩住茅蓬的镜明老和尚。由于在童年时代开始,受祖父的影响,对佛法产生了最基础的信仰,见到出家人自然会有几分尊重,于是供养了镜明老和尚五毛钱,老和尚留他在茅蓬同住,后在其感化下,决定依老和尚座下剃度出家,得法名昌起,号白光。老和尚生前共有剃度弟子四人,取“仰白弥陀”之意,分别赐号仰光、白光、弥光(与白老一同在云门寺受戒,后任云居山首座,留有肉身)、陀光(尼僧,系弥光老和尚胞妹)。据说,镜明老和尚常常被禅和子们称为“老魔王”,大概是因为他行事严厉、门风高孤、不易接近的原因所致。

1951年初,上人离开南岳狮子岩,辞别了镜明老和尚,欲前往广东亲近虚云老和尚。先期到了南华寺,时本焕和尚住持该寺。在南华寺进单后,住南华寺禅堂,并随众打了两个禅七。

不久后,上人离开南华寺,前往乳源云门寺亲近虚云老和尚,期间经历了云门事变。1951年6月,在云门寺受具足戒,上人为沙弥头,净慧法师同为沙弥尾。戒和尚为虚云老和尚,羯磨和尚为觉澄律师(系洪秀全的孙子)、教授和尚为正虚律师(系能行法师的师父),尊证和尚分别是:明空律师、遍印律师、传芳律师、天应律师、素风律师、宏悟律师、满觉律师。后来担任云门寺住持的佛源法师,为戒会的五引礼。1952年春,虚云老和尚离开了云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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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夏,上人离开云门寺,前往陕西终南山,住仙人凼茅蓬。上人在此茅蓬前后静修九年,自耕自食,食物多以洋芋为主,每日禅修静坐,用功参究,颇有收获,深得禅悦之乐。

1960年,受极左政策影响,当地将在终南山住茅蓬的出家众集中到西安卧龙寺集体学习,并要求他们谈学习心得,向政府诚恳的提意见,上人当时在会上发言,提了53条意见。他晚年回忆说,当时心里非常清楚,提了意见一定会被追究,但就是想一吐为快,也就不顾什么后果了。这53条意见中,有许多不满的情绪,同时受北京有关人员的牵连,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判入狱20年。

1960年入狱以后,在马兰农场等地劳动改造,劳动强度极大,期间病苦煎迫,几近丧命,幸得常慧老和尚暗中接济,才度过生死之厄。上人晚年回忆起来,仍是唏嘘不已,所以后来对常慧老和尚的弟子演峰法师等,有一份特别的关爱,那是因为在困难岁月中一份情谊的延续。在劳动改造期间,还结识了几位狱友,共渡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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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秋,获得提前释放,转至铜川耀县(今耀州区)水泥厂居住,此厂为安置刑满释放人员,来北京前,在此从事开矿、炼矿工作。1977年11月,始与家人通信。1978年春,踏上了返乡探亲之路,这是上人离家近30年唯一一次回家。1950年离家后,与家人中断联系,音信全无,到此刻家人仍不知道他已出家。此时继母已于1975年过世,弟妹皆已成家立业。他在家乡住了一个多月,拜访了故旧,探访了亲友,昔日关系甚为亲近的徐君、孙君已去世,心有戚焉。后仍回到陕西耀县水泥厂居住。

1979年底,恢复了与净慧法师的通讯。1980年元月,在水泥厂劳动时,左眼被碎石砸伤,经住院治疗后,视力大减,落下眼疾。1980年2月,净慧法师致信,相约北上;是年5月,应中国佛教协会之邀到京。1980年底,转入中国佛学院教务处工作。1982年9月,担任教务室副主任,1984年2月,担任教务室主任,1985年5月,担任副教务长兼教务室主任。1986年春至1987年秋,因胃病先后到潮州、厦门、莆田、遵义、西安等地治疗。1987年底,病愈后仍回到中国佛学院。上人在中国佛学院期间,除负责教务工作外,先后在佛学院讲授书法、唯识专业、禅宗专业等课程,深受历届同学的尊重和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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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生前担任过中国佛教协会理事、常务理事、咨议委员会副主席,北京法源寺西堂、首座等职。

1996年底,在赵朴老和妙善长老的关心支持下,上人赴普陀山疗养,先后被礼请为普陀山佛学院副院长、普陀山佛教协会咨议委员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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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秋,上人80岁生日时,回到成都,在文殊院住一月有余,与弟妹等相聚。期间为祝贺上人80华诞,在文殊院举办了上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书法展。

2010年初,因病移居天津药王寺疗养。2010年7月,至文殊院住一月有余。期间曾应印修法师邀请,至石家庄奇云寺静养。

2010年冬,从天津回普陀山福泉禅林静养。

2014年春,再次移居天津药王寺,谢绝外缘,闭门静养。

2016年10月,在药王寺安详示寂,世寿91岁,戒腊55夏。


累倒在教学岗位


1980年冬,中国佛学院恢复办学时,名师云集,师资力量非常雄厚。起初,上人在教务处负责排课表、安排校历表、联络老师等教务工作,有时候也负责购买教材,刻印蜡版等,还担任教授书法课程的教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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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中期,老一辈教师中有的相继去世,师资队伍逐渐短缺,上人除教授书法课程外,还先后为学生开设《摄大乘论》、《大乘起信论》、《六祖坛经》等课程。上人讲课,十分认真,课前备课充分,课堂上娓娓道来,循循善诱,总是启发学生独立思考。

1993年下半年,学院不仅师资队伍紧缺,而且学院领导也先后被礼请到地方担任要职,教学工作的组织和学院的日常管理,全落在了上人的肩上。这一情况,直到1995年春,传印法师回到佛学院履职副院长职责时,才有所缓减。


1996年上半年,上人为我们94级同学除教授书法课之外,还同时开设了《大乘起信论》、《六祖坛经》两门课程。他上课总是一丝不苟,讲到会心处,还会神采飞扬。1996年9月的一天,他为我们上完课,刚走出教室回到教务处,因突发出血性脑溢血,晕倒在沙发上,幸被广如法师及时发现,立即联系送医,到医院后经及时抢救,才脱离危险。他此次大病,一方面是因为年龄渐高、体力不支所致,其时已是七十岁的高龄,另一方面完全是因为工作量太大,过度劳累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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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此次大病,上人告别了自己耕耘十余年的讲台。我们94级同学当时派了学生代表轮流去医院守护,因为我们深深的知道,上人的病厄,完全是因为给我们上课累倒的。他不顾年事已高,承担繁重的教学任务,这种诲人不倦的精神,打动着每一位同学的内心。同学们学习也就更加努力了,大家在内心里都非常清楚,绝不能辜负上人为我们上课累倒所付出的心血。


爱护青年 无私助人



上人出家六十余年来,最热心的是佛教教育事业,最关心的是青年僧人的成长,最牵挂的是佛教事业后备人才的培养。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之所以选择到中国佛学院工作,是因为他深刻的意识到,佛教事业经历曲折以后,人才凋零,青黄不接,他愿意将自己后半生的精力奉献给佛教教育事业。

为了教育事业,上人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担任寺院住持的机会。记得是在1997年遍能老和尚圆寂后,乐山乌尤寺法席一直空缺,是年秋天,上人第一次生病已逐渐恢复,四川方面属意请他去乌尤寺担任住持,并派了专人来法源寺礼请,我也从旁劝请,但他却开玩笑说,你去我就去,这事最后也就没法谈下去了。事后我向他说,你明明知道我在上学,是去不了的,但还提这么苛刻的条件。他笑笑说,我知道你也去不了啊,所以才这样说的,这叫做将军。他还解释说:“我对做住持没有兴趣,扛不起这个责任,始终还是觉得做教育有意义。”我这时候才明白,他始终关心的是佛教教育事业。后来,我想起遍老生前曾出有一句上联,内容是“佛教正需材,劝诸君努力学修,且莫为名缰利锁”,我试探性的请上人为对,他很快以学僧的立场,补上了下联,内容是“法门惟种竹,有我辈顶天立地,真堪作斗雪迎霜”。从这句联语中,可以知道他对佛教教育和人才培养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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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生病之前,一直坚守在教育岗位,在中国佛学院期间,除了日常教学外,还关心青年僧人的生活,时常自己掏钱买菜,腌制四川泡菜,供应学生们调节口味。

他时常主动关心学僧的思想动态,总是与同学们打成一片,耐心疏导青年僧人在成长过程中的烦恼。他看见学生如果有不得体的行为,也总是私下的善意提醒。记得有一位学长,在体育运动时,穿的上衣可能太花哨,他见了后,就找一位居士织了一件厚厚的毛衣,并将那位学长叫到身边,嘱咐他将原来的上衣换过来,委婉的说新织的毛衣会比原来的上衣暖和。从这一件小事,就可以知道上人的教导方法是非常善巧的,但正是由于他的善巧方式,让这位学长备受鼓舞,并且铭记终身。所以,在学僧们的印象中,他就是一位慈祥的长者,极具亲和力,同学们都十分愿意亲近他。

有同学生病或者经济上出现短缺,他总是从他微薄的单金里挤出部分费用,用以帮助学僧度过暂时的困难。有同学出国留学时,他十分关心学僧在国外的生活状况,总是慷慨解囊,从自己的单金中拿出不少份额,资助留学青年的学习和生活,减少他们的后顾之忧。

上人常说,这是他微不足道的力量,说不上什么贡献,但对于同学们而言,这份关怀却十分温暖,是鼓励青年走向希望的动力和源泉。至今,在同其他校友交谈中,一说到上人,大家内心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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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曾手书“瓶钵生涯”四字勉励笔者,但我常常觉得,这四个字的内容,正是上人一生的真实写照。他一生辗转漂泊,衣无长物,食无精味,平常生活简单至极。他先后在陕西生活二十余年,在北京生活近二十年,在普陀山生活近十余年,最后在天津生活近三年,但他每在一个地方生活,除了简单的衣物,几本常用的书,其他没有多余的物品。每离开一个地方前,总是将别人送他的物品转送他人,或者留在原处。常常有“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的洒脱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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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的生活极其简单,自己并没有什么大宗的开销,他对自己的生活是极其节俭的,但他对助人的公益活动,却常常非常大方,他的单资、供养金总是用来帮助他人。他常常用匿名的形式寄给希望工程、贫苦人士、困难大学生等,除了自费留学的学生得到过他的资助外,一些寺院在恢复过程中,他也会力所能及的予以捐赠。

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大约在2003年8月,有一家从事书籍销售的商业机构,名为北京彩虹文化中心,其时在销售《龙藏》,推销人员陈女士面临工作压力,求助于上人,他却自己掏钱帮助其解决困难。其实,该经办人明明是有意在欺瞒他,他当时的积蓄已不多,花费的两万多元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并且他常常治病还需要不小的开支,但他仍然以慈悲为重,为了给别人解围,却宁愿自己“受损”。上人这种宁愿自己受累,也要替他人着想的胸襟,是常人难以办到的。

上人就是这样一位时常想着他人,而很少考虑自己的人,他关心人才培养,奉献教育事业,却累倒在教学岗位,他看见别人有困难,总是不顾自己的老病之躯,始终秉持无我利他的菩萨情怀,竭尽所能的去帮助他人,这种精神境界,是我终身学习的榜样。


翰墨法缘尽禅心


自中国佛学院恢复之初,到上人累倒后不能再上讲台止,一直担任书法课程的教学工作。记得刚入学上第一堂书法课时,上人苦口婆心的告诫大家,一定要将书法练习好,将来能应酬门面,名山大寺的匾额楹联,如果都是我们出家人自己书写,那才是出家人的光荣。上人上书法课,特别注重动手临帖,不太重视理论指导。他总是先准备好各种碑帖,供学生们根据兴趣选用,确定一种书体后,坚持临帖练习,他常说,碑帖就是最好的书法老师。每次上课,他总是将教务处的废报纸裁剪好,均匀的分成小份,分发给学生,让学生对着字帖自行练习,有疑问时可以向他请教。有时候他也会走到课堂中间,为学生示范练习,有时候看到写得有进步的学生,也会加以鼓励,有时候看到不认真练习的学生,他也会诫勉几句。

上人的这种教学方式,是源于他自己从小学习书法的心得。上人的书法造诣,有七十余年的笔墨功夫。他从上小学就在祖父的督导下,开始练习书法。据上人说,他在练习篆书时,在走路的过程中,看到地上都是满地的字,可见他用功之勤。

上人的书法造诣十分精湛,行楷草篆隶各种书体皆通,特别擅长于行隶两种书体。正是由于上人的书法造诣深厚,名山古刹、僧人信众、社会人士向他求墨宝的人士络绎不绝。他虽然工作很忙,但总是慈悲应允,并且分文不取,而且连书写的纸张笔墨都是自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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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书写的内容多以佛经的佳句、祖师的嘉言、禅师的禅诗为主。他常说,书法就是结缘,就是用翰墨结佛缘,用笔墨呈现禅心。记得他常书写的有《金刚经》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楞严经》句:“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得三摩地,斯为第一”等佛经的内容,这也是他在学修佛法的过程当中,有深刻领会的金句。他还常写藕益大师警句:“以冰霜之操自励,则品日清高;以穹窿之量容人,则德日广大;以切磋之谊取友,则学问日精;以慎重之行利生,则道风日远”,勉励学佛行者,当专注于各人修养,提升学问和道德才是学佛的要务。他还常常摘录八指头陀的诗“亦知身是苦,妙解道为尊,诸妄消欲尽,一真默自存,霞峰存异彩,玉树秀灵根,莫秘牟尼照,须清浊水源”书写结缘,他认为八指头陀的诗意境深远,文风朴实,是禅悦天心的流露。他也会摘抄一些文人的诗句,例如王维的《山居秋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屈原的《离骚》:“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王冕《墨梅》:“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菜根谭》:“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些都是体现中国文化中文人精神的名句,这也是他自己追求的人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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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以言志



上人的文化修养极高,对诗词方面有浓厚的兴趣,也非常有造诣,他不仅自己也写,见到好的,或者喜欢的诗词,有时候也抄录下来,反复玩味。从他留下的笔记本中统计来看,抄录有不同作者的诗词100余首,自己创作的诗词大约48首。他在笔记本的首页中,曾写到:

我喜欢诗,当然也包括词,或者类似抒情的东西,见人一首好诗,总要抄录下来欣赏,新体、旧体都有……

间或也学写一些诗词,今体、古体都有。这是我的自我欣赏,不是为别人写作,我不管别人高不高兴,爱好不还好,喜欢不喜欢,因为这些都是别人的感情,与我毫无相涉。

既然写在本本上,就免不了要被别人看着,或者影响别人。于此附带写出,有错误希望指出,有影响希望不要吸收,以免遗误。

中国文化中,历来有“诗以言志”的传统,历代的中国文人,常常通过诗歌词赋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从以上这段文字,可以感受到上人“直心是道”的快人快语风范。他抄录的诗篇,应该都是与他在内心情感相通的佳作,他自己写的不同体裁的诗句,也都是他真实情感的直接流露。

他先后抄录有毛泽东、周恩来、董必武、谭嗣同、赵朴初、李大钊、许浑、宴殊、臧克家、蒋智由、宋之问、沈佺期、张旭、张若虚、陈毅、王维、孟浩然、刘长卿、柳宗元、岑参、高适、鲁迅、康有为、秋瑾、胡乔木、陶铸、王昆仑、田汉、魏巍等人的诗篇,从他抄录诗篇的内容来看,他是一位既爱憎分明,但又不愤世嫉俗的温和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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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对人生有了感悟,他就会在诗作中表达。如《杂感》这一首,写于1980年,诗云:“老去苍天日色昏,十年风雨袭重门。英雄不遂兵戈老,小卒何如草菅身。四海沸腾歌当哭,九州阴霾鬼迷人。他山岂惧遭亡截,此剑闲看任四横。低头细读官家史,始觉从前信太真。”在这首诗的前面,他写有一段小序,他说:“余因眼伤住院,行动失去自由,百无聊奈。每日起例于病榻之间,久之。值元月八日,总理之忌辰,四海为之悲悼。抚今思昔,始于历史二字上悟入。是冤乎?非冤也!历史之规律如是,又何怨尤之有哉。信乎!历史之难定也。”这段小序,即是对这首诗创作背景的交代,更是对诗中要表达的情感作注释。上人生前,曾与他讨论过这首诗,他对其中的“低头细读官家史,始觉从前信太真”两句颇为看重,这应该是他对自己人生经历的真切认知,他通过这首诗,记录下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和人生感悟。

他对时事和社会也有深切的关注,当社会发生重大或特殊事件时,他也会有自己的思考和看法,他也会用诗篇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他留有一首现代诗,写于1977年春节,诗的标题是《英明、正确、伟大》,是粉碎“四人帮”后,对毛主席的怀念和赞扬,他在诗中写到:

红旗半下,四海的心呵!石头压!几番垂泪望京华,泪飞顿作满江花。苍松呵!冰雪挂;翠柏呵!白花压。滚滚江流痛失声,哀呼动地九天炸。

是谁治好旧世界的疮巴?今天的美景是谁描画?是谁掀起湘江怒涛?井冈山上的红旗是谁高挂?有了您!万里长征踩脚下!飞越大渡桥寒,跨过雪山挺拔!粉碎堵截围追!宝塔山尖红映朝霞!

延河的流水呵!你哺育多少春花?窑洞的灯火呵!你是胜利的灯塔!战火纷飞,凯歌吹上奔腾的战马,赶走一切帝国主义,蒋家王朝喂了王八。中国人民站起来啦!天安门上的红旗,飞出万里朝霞!

千钧雷霆,冲刷一切污泥浊水;万里东风,埋葬一切余孽残渣。无产阶级,从一穷二白上起家;社会主义,在废墟上盖起高楼大厦。艰苦奋斗,大庆油田似海;自力更生,开遍大寨之花!

十次路线的斗争,林秃子骨碎荒沙。“四人帮”算个啥?纵然是青面獠牙,人民一挥巨手,害人虫的蠢梦,化作雨后飞花。

看万紫千红遍宇宙,听莺歌燕舞满中华。自从韶山红日出,大地开放翠景繁华。到而今红旗遍五洲,承先启后,雄文壮天下。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呵!古今中外史篇篇,谁能及您,英明、正确、伟大

在这首现代体裁诗的前面,他有一段小序,他在小序文字中说:“去年重九,主席逝世,人们都大悲痛。“四人帮”妖雾顿作,大有限(陷)沉之概。幸英明领袖华国锋出,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雄才大略,一举粉碎其祸。天下大快,乘春节欢度之中,搜刮枯肠,赞扬主席之丰功伟绩之万一,以表悲痛、怀念,兼舒(抒)热爱之诚耳。”这段文字是对他为什么要创作这首现代体裁的诗所做的说明。其实,只要是经历过那一时期的中国人,大多数民众从内心里对毛主席有着深厚的情感、无比的崇敬、真诚的热爱。上人虽然是出家人,但是他也有那个时期生活的烙印,他对毛主席的热爱和崇敬,与普通民众一样,是诚挚和真切的,这从他的诗作和小序中,可以确切的感受到。


平淡有真情



古语有云: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上人虽已出尘离俗,出家奉佛,但他并不是断然无情,他有强烈的思乡之情、真挚的道友之情、心心相惜的朋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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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对故乡有深切怀念的乡情。如《山樱二》这一首,就非常鲜明,诗云:“历尽沧桑岂自知,飞云带雪早春迟。山樱三月红如火,疑是明珠上玉枝。谁把珊瑚缀玉枝,碧云朱影说相思。年年青鸟衔将去,遍种人间苦未知。”在这首诗的前面,有上人所写的一段小序,他在小序中说:“六九年,流于马兰,五月锄草次,见野樱桃如火,摘食食之,忆儿时家有大樱一株,三月,繁如火红,驱山雀于下……童影历历在目,乡思顿起,怅然自失……”从这篇诗作和序文中,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他被唤起的思乡之情,既有童真,也有生活的情趣。他在另外一首《回乡探亲途中》的作品中,将离家近三十年的思乡心情,表达的十分急切,诗云:“一下嶺云暖意浓,归心似箭满春风。才翻青石崖前电,便见成都树外红。十万楼台红似火,三千车马气如龙。二十七年谁似我 ?辛酸都在笑谈中。”从“归心似箭”的用词中,迫切的思乡之情跃然纸上。他之所以有如此“喷井”式的情感表达,从他在这首诗前所写的一段小序中可以有充分的理解。他在小序文字中说:“二十七年不知亲人何在?11月始通消息,念念怀归,夜萦魂梦。78年春前,乘车穿山渡水,虽夜,心急如火......自愧不文,虽觎有所笔墨,茫无所措词,不知所云,凑成点滴,以志欢快云。”从这些文字中,真正能感受到他“不乔装打扮”的自然情感,思乡就是思乡,想念亲人就是想念亲人,他虽然是出家人,但他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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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注重真挚的道友之情。他与净慧法师相识于1951年,并且同在虚云老和尚座下受具足戒,过去丛林里有一句俗话,“同戒犹如同命”,二老之间有着五十余年的法门道谊。净老生前也常说,他们在云门寺同住的时候,由于自己文化底子薄,白老曾给他许多辅导和帮助,即使后来离开云门,一个在北京上学,一个在陕西住山,但也常有书信往来,在书信中常有指导,令他终身受益。1979年,二老恢复了通信,其时上人仍在陕西耀县,净老已于1978年冬回到中国佛教协会。1979年6月16日,净老在收到他的书信后,曾赋诗云:“故人天外一书驰,慧性情怀似旧时。字里行间都是泪,倚栏三复不胜悲。石火光中廿七春,不须回首问前因。明时应喜青山在,策马齐奔万里程。”经历过劫难的两位老人,好不容易互通音讯,知道了彼此的情况,从诗句中也感受到他们彼此间的惦念。上人在收到净老的回信后,又立即回信并致诗一首,诗云:“二十七年苦未逢,东风吹散马蹄红。一缕秋丝连复断,满腔春水浅还浓。千山木落心情急,半榻残烟伙侣空。低头忍踏溪边月,是否明辉两照中?”6月26日,净老收到回信后,又立即有《步白光法师见忆原韵》一首,诗云:“飘然岭外忆初逢,犹觉年华似火红。二十七年人缈缈,半生知己意浓浓。共怜萍泊身多难,莫讶迁流业不空。看取婵娟天际月,明辉从此满寰中。”从二老上面的三首诗文中,可以感受到二老彼此之间的相识相知和深情厚谊。1980年6月18日,上人写有一首《读净慧法师三笑诗集书后》古风,诗云:“落尽残英未可哀,小榴如火伴松槐。高标惨淡朱颜老,细玉红稀暮荦埋。野火春风花笑发,画堂深影燕飞来。蓬瀛疎雨催芳信,江海潮诗舞剑才。岂爱多情拴不住,独怜昔命费关怀。东风又践花间约,荣辱随天未易猜。”他在这首诗的前面,写有一段小序,他说:“见落花而感慨,十年浩劫如此而已。“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余等来京,未逐春风之便,今后又不知风雨之可测乎?聊赋数语,以誌听之。”此时上人也来到北京,当时政策刚落实不久,不少人犹有惊魂未定之虑,他在读完净慧法师的诗集后,向同参道友表露了自己的心声,也有出于对道友之间提示的情谊。2000年5月,上人曾在石家庄龙泉寺居住静养,因龙泉寺住持常开法师是他介绍出家的,期间又一次脑出血,有小中风,行走已有迟缓。净老闻讯后,立即派车前往龙泉寺,将他接到柏林寺调养,逐渐恢复后,才回到北京。2010年,上人在天津药王寺静养期间,净老又驱车前往探望,二老促膝相谈,相见甚欢,也有诸多感慨,离别时净老饱含眼泪,互道珍重,这应该是二老最后一次见面。在二老的谈话聊天中,可以感受到彼此相知的法门情谊。

1980年9月,赵朴老欲派遣传印法师赴日本净土宗佛教大学研学,上人得知这一信息后,写下了《闻传印法师欲东渡》诗一首,诗云:“十年风雨暗,佛寺两萧森。一带尘寰别,五云玉苑春。法浓花可醉,心淡物无争。秋水连天碧,烟光渡海深。禅心泯甲子,教海小乾坤。东取西来意,传薪待故人。”传印法师也是虚云老和尚座下弟子,之前二老并无交集,此时二老相聚于北京法源寺,共同为恢复中国佛学院办学出力。由于都是虚老座下弟子,有一份特别的情谊,是以上人写下了这首送别的诗,并在诗前的小序中说:“传师遇余甚厚,故搜索枯肠,以为祖饯之意。”

上人还珍惜共患难的朋友之情。1978年,他回乡探亲时,留有《返成都访友不遇》诗一首,诗云:“相思一缕久难排,泪锁愁云扫不开。三十年前生与死,八千里外去还来。儿时桃李飞花尽,少小骊莺暮草埋。久立寒林烟似织,丝丝春雨暗楼台。”在这首诗的前面,上人写有小序,他在小序中说:“七八年春次四川,长幼见背,儿时诸友或不相识,有小友徐君死后23年,我方归来。有小友孙君,工作于蓉城,每见我弟则问及消息,不幸年前病故,余始来归,闻之每意冷怆然,忆及所爱,茫然若失,悲痛不已,久访遗踪而不可得,真是“踏破白邙三十里,不知何处葬卿卿”,痛夫,泪飞如雨。”上人悼念的亡友,应该是他儿时的伙伴徐君、孙君,情谊颇深,但到他回乡探亲时,二君皆已去世,令他十分伤感,这可以从他的诗句和小序中感受到他的痛楚和对亡友的怀念。

上人还不忘患难之情。现居陕西西安的芦彦武是他在马兰农场的狱友,有患难之交。多年后一直失联,2001年底,芦彦武辗转联系上在普陀山疗养的上人,并告知他的生活境况,颇为艰难。他知道后,每月为他邮寄500元作为生活补贴,后增加至1000元,直至上人圆寂,一直没有间断。上人圆寂后,由学僧接替上人继续帮助。作为老友的芦彦武,有时内心里的苦闷和烦恼,也会写信向上人倾诉,上人总会耐心的给他回信并开导他。他在信中说:“知你甚感孤独无依之苦,甚感悲切!这就叫因果,种因得果丝毫不爽。可见你学佛还是表皮上,没如老太太们的深入实际。你心依然在世俗红尘里,你认为子女就是你的?浮生如梦,还不醒来!可怜,可惜!子女,不过借你的因缘来到世间,他们有自己的道路,有时与你分离得远去,有时又与你暂时的聚合。你都不可当真!如梦一样,自得解脱痛苦……你要把别人的子女当作自己的一样爱,不要只想到自己的,人间就没有温暖了。还是要先为人想,后为己想,处处都是快乐。相反,只想到自己,就是痛苦。这些道理,你要真正体会,才可以解脱你的痛苦。


芦先生也是知识分子,年轻时候非常有才华,后来也因此而获刑入狱,与上人同在马兰接受劳动改造。落实政策后,恢复了名誉,但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与子女关系也不是很融洽,常常求助于上人。上人总是力所能及的给予接济,并且写信开导他应摆正心态,端正认识,才能享有快乐的生活。上人的良苦用心,应当是珍惜过去在狱中共患难的朋友之情。


亲近上人的回忆片段

到中国佛学院学习之前,就已经知道上人在中国佛学院任教,那是因为在四川上学时,上人与唐仲容先生常常通过书信往来讨论法义,唐先生也常在讲课中提到上人的学识和修养,那时候心里就对上人有一份敬仰。

1994年,我到中国佛学院上学时,到校的第一天,就去教务处拜访了上人,并转达了唐仲容先生的问候,他询问了我一些学习情况,并嘱咐我,趁年轻要珍惜光阴,要努力学习,多啃经论,开始不懂没有关系,积累多了,自然也就通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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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常常有静坐的定课,在他寮房外的屋檐下也放有一张禅凳,他有时候也会在屋檐下打坐。记得是在1995年春的一天,他刚在屋檐下打坐结束,正在活动腿脚,我正好去教室取书,路过他寮房的院落。他见我拿了一本王恩洋先生著的《八识规矩颂通释》,当场问了我一个问题,《八识规矩颂》中有一句颂文,有写着“变相观空为后得”的,也有写着“带相观空为后得”的,应当如何理解。我当时回答说,空性是没有形象的,如果是“带相”,除非是已经亲证空性,才能有挟带本质的可能,而这句颂文说的是前五识的转依在第七地的情况,并没有圆满,还没有完全证入空性,所以不可能挟带本质,应该用“变相”观空比较符合实际情况。上人听完我的回答,并没有置可否,而是带有鼓励性质的说,看来你有深入的思考和分析,学习还算用功,不是马马虎虎的在应付课堂,以后继续深入。也就是这一次问答以后,他对我的学习更加多了几分关心,我有疑惑时,总能去向他请教,他总是给予耐心指导。

中国佛学院教师的生活条件是极其简陋的,寮房是不带洗手间的。他那时候也同学僧一道,上公共卫生间,去公共澡堂洗澡,去公共洗衣间洗衣服。他还常常步行去琉璃厂买纸笔墨砚。他生病后,生活条件也没有得到改善,后来在赵朴老和妙善老的关心下,去了普陀山疗养,但他对法源寺这座庭院有深厚的感情,每年都会回来一次或两次,每次居住一月或两月不等。他回京居住时,我抽空常常会去帮他端送一下饭菜,有时候也会搀扶他去澡堂洗澡,帮他搓背,每次看到他蹒跚的步履,洗澡时艰难的抬腿举手,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

1997年12月,他从普陀山回京,一天我去他的寮房,向他倾吐了我内心的不安,因为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不知道毕业以后干什么合适,他听了以后,对我讲了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第二天,他给我一副亲笔书写的对联,对联的内容是:“莫为物累淡泊以处,捨却尘劳宁静而安。”我当时虽然没有深刻的领会这两句话的内涵,但感受到他对我的悉心关怀,内心也就没有了那份浮躁,安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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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夏,我在中国佛学院本科毕业时,那时候学院已经决定让我留校,继续上研究生班,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听了后特别欢喜,但又郑重的告诉我,上研究生主要靠自己自学,要有专攻一门的定力,要在佛法上有更深的理解。后来,他为我题写了毕业赠言,条幅的内容是:“听闻正法,断诸疑惑;憶持不忘,如说修行。”我特别喜欢这十六个字,也常常用以勉励自己,因为这是他对我的鼓励和期望。

上人在普陀山疗养期间,我有时候在学习中遇到疑惑,总会写信向他请教,他总会耐心的给我回信。1998年后,我在中国佛学院研究生班学习期间,根据学院的安排,跟随杨曾文教授研习禅宗史,对禅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对禅修静坐也十分上心,知道他在终南山住茅蓬的九年中,有很深的禅修功夫,便给他写信请教,他在回信中告诉我,禅修如能以话头疑情入手固然是好事,但对学教理的人而言,起疑情是十分不容易的,他建议我应从数息法门开始,特别提示“若数息不相应,只好从随息开始”,他在信中开示说:“随息就是“知长短”……知呼吸之出入,就叫随。细心体会(并不是练气功),只是知道出入息的存在,其他一概不管。意在息后,跟着,而不是领着。不可用意念,跟随息后,知道入息出息,不管它长短,只是知道它长短,有出入息而已。”后来,我在静坐中按照他指示的方法用功,特别有收获。他还在信中告诫我说:“关于修禅一事,第一要腿子熟,能一座两个小时为最好,但起码也要一小时。虽然禅不在坐,但久坐有禅,已成修定之重要手段。每日早晚各一次(一小时或多一些),有空于午前、午后各坐一小时,总之,只管打坐。”为此他还特别为我题写了一张条幅,内容是:禅不离坐,久坐有禅。勉励我在禅修静坐上莫换题目,要下死功夫。他还担心我不能坚持,还在信中告诫我说:“只管打坐,耐得寂寞。正打坐之时,将法源寺内看作只我一人,或观想在高山顶上,四顾无人,独坐而已(这样必有收获)。”他的这些过来人的经验,对我当时作为一名初学者来说,就犹如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引领我在禅修的道路上没有误入歧途,如果说自己在静坐禅修上稍有一点点体会的话,都是上人引领教诫功德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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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他在石家庄住,又一次脑出血,净慧法师将他接到柏林寺,我正带着佛学院的学僧在柏林寺受戒,那时候他身体极其虚弱,每天晚上我陪护他,他每天晚上起夜时,我要搀扶他去洗手间。那时候自己太年轻,睡觉有时候会很死,他有时候起来,总是不忍心叫醒我,有一天夜里差点摔倒。幸好我听到响动时被惊醒,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不可想象的后果。也就是在那一次,我发现他是一个极其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2001年研究生毕业前夕,我去普陀山陪他住了一个星期,那时候他身体第二次脑出血中风后,已经有所恢复,还比较健朗,每天晚饭后,他带着我去海边散步,最远处能走到普陀山落桥,站在欢喜岭边上的海堤尽头观察海面,别有一番情趣。途中会经过一处军营,有的士兵遇到上人会客气的招呼他,看得出来他与士兵们非常熟悉,极有人缘。2009年底,他又经历了一次脑出血,中风加重,但生活依然能自理。他前后经历三次脑出血,不仅没有留下中风的后遗症,卧床不起,手脚还能活动,生活还能自理,这大概是与他中年时代坚持禅修静坐所积累的资粮分不开的。

上人的慈悲心,常常在细行中体现。有时候陪他去琉璃厂买纸笔或者是小市场买菜、买生活用品回来,有两件事他是始终坚持的,一件事是准备一些小钞,分送给门口乞讨的人员,我常常劝他不用给他们,他们有可能不是真的贫穷,但他总是说,要饭的是可怜的。另一件事是总会买一些小米或者稻谷拿回来,是因为他常年有一个习惯,在他住的院子里喂食鸟雀。记得有一次,给他打完午饭回来,让他用餐,他突然站起身来,在门后的塑料袋中抓出一把小米说,还有一家子没吃呢,说完就出门去喂鸟雀,结束后才自己用餐。

他有时候也寄情于花草。他喜欢种植花草,这是同学们都知道的,他在院子里种了各种的盆花几十盆,有月季、茉莉花、昙花、君子兰、兰草,还有几株牡丹。他种花时非常用心,定期自己动手松土、翻盆,没有肥料时,他常去外面的小市场买一种马掌,回来泡水后,用水浇灌花草,据他说马掌泡的水是非常好的肥料,但是马掌水奇臭无比,可他毫不在乎,有时候看见他见着花草有好的长势的那种陶醉之情,确实也是一种怡然自得的心境。

他闲暇时还看武侠小说,同学们都知道,但大多数都不理解,记得1997年我也问过他,他当时开玩笑说,因为没有书可以看,我反驳说,那么多佛经可以看呐,他却说小说里也有佛经的道理。他有一次郑重的跟我讲,小说里描写的是江湖,江湖就是人心,人心的善与恶、美与丑都是人性的反应,看小说如果能够看懂人心,看透人性,这不正是佛经教导的人性修养吗?他还告诉过我,小说里有很多传统文化,比如诗词、文学、武术等,这些传统文化的形式面临着断层,但在武侠小说里还能够看到影子。


他一生有乡土情怀,他离家六十余年,只回去过老家一次,这并不是说明他没有那份情怀,我的观察是,他不愿意去触碰那一份记忆中的情感,但他对四川的生活和文化,始终充满了喜爱。2006年秋,正值上人八十华诞,文殊院为他举办了书画展,从北京将他接回四川,在文殊院住了一个多月。期间正值文殊院传授三坛大戒,我没能天天陪他,但安排了侍者陪他去了不少地方,去了他熟悉的新津观音寺,他在观音殿前驻足沉思,因为那里有他祖父陪他礼佛的记忆,也有他带他弟弟来烧香的回味。去了三星堆博物馆,那是他非常熟悉的有关上古巴蜀文化的遗址。还陪他去了熊猫基地,他见到大熊猫时的那份开心,犹如童心一样天真。我为他特别准备四川小吃龙抄手,他连说回忆起了小时候的味道。2010年夏天,我又将他从天津接回成都,在文殊院住了一个多月,这时候他的行动已经极为不便,我每天陪他说话、散步,他最有兴趣的是陪他坐茶馆。我深深的知道,他不是喜欢喝茶,而是喜欢茶馆里的氛围,那是川西平原的生活文化,在茶馆里最开心的,是买了不少瓜子喂食雀鸟,可能又让他找回了童年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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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最为遗憾的是,他在普陀山和天津疗养时,我曾经答应他去陪他住一个星期,但最终没能实现这个愿望。2013年4月,我本来借全国佛教院校论文发表会的机会,想去陪他住上几天,于会议前提前去了福泉禅林,住在他的隔壁,每天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他还带我去看他的小花圃。但两天后,由于海山老和尚病危,我又不能不离开他的身边,赶回四川。记得那天中午,已经有要回川的计划,中午陪他吃饭的时候,我告诉他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他问了我一句,你是不是要走啊?我怕影响他中午休息,就说不会。但等他吃完饭休息后,我又带着遗憾踏上了回川的行程。

他在普陀山疗养期间,普陀山各位大德对他非常尊重,对他的生活也非常关心,他一直住着很安心。但他生性不喜欢热闹,不太喜欢应酬接待,有一段时间,访客不断,他甚为烦恼。2013年10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想要离开普陀山,后来我将他接到上海静养了一段时间。2013年底,又去杭州、宁德等地看望友人后,最终选择到了天津药王寺静养。

在上人晚年静养期间,身体每况愈下,无论是在普陀山福泉禅林,还是在天津药王寺,常住上都派了相应人员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但在最后的几年,早年跟随他学习书法的北京居士小张,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和优厚的生活条件,主动到他身边,与常住人员一道照顾他,小张特别熟悉他的习性,对他照顾的十分周到和精细,是保证他晚年静养生活有质量的有力支撑。


结束语


上人辞世后,他在普陀山福泉禅林、天津药王寺生活过的寮房,仍然如旧,保持了他生前生活的原貌。两年前我去普陀山出差时,专门去了一趟福泉禅林,走进上人生活过的寮房,沙发、书桌、书柜、写字台、衣柜、木床等一一映入眼帘,他看过的书、写过的笔、用过的生活用品等,都静静的待在原位,依然能感受到上人的能量弥漫在空气中。熟悉的空间,熟悉的场景,唯独缺少了那熟悉的身影。推开后窗,向下望去,他生前打理的苗圃,还有少许的草木,但熟悉的月季、君子兰已经凋零。那一刻,我想起了上人生前所写“江南岭上落花稀,蜀云难渡归鸿杳”的诗句。猛然抬头,放眼天际,内心不禁生起“上人什么时候再回来”的感慨。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转眼间,上人已经辞世三周年了。-三年来,上人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眼前;三年来,上人的教诫教导,时常回荡在耳畔;三年来,上人的自在身影,时常进入到梦里。

一千多个日夜,有多少次梦里相遇,您还是那样的慈祥,您还是那样的朴素,您还是那样的坦然。在梦里,您环顾四海,已经悟透人生无常;在梦里,您端坐禅榻,已经看惯潮起潮落;在梦里,您俯视大千,已经无意世事纷扰。一如保持“浮生若梦杳无痕”的淡定,始终留有“花开花落还自了”的洒脱。但每当我从梦里醒来,一看见您留下的那支手杖,心中不免生起几分惆怅,常常有“自师归去乡音少,半榻禅心月影斜”的滋味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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